时间:2024/3/8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在我看来,“基韦斯特”(KeyWest)是一个很奇怪的译名。基韦斯特,来自西班牙语CayoHueso,意为“人骨堆成的小岛”,但Cayo不是西班牙语的固有词汇,而是来自于早年的印第安土著语。

年的美国最南端标牌图片来源KeyLibraries

据说,印第安人曾经把CayoHueso作为墓葬之地——想象一下白色的珊瑚礁和尸骨是怎样成就一座岛屿的吧。语言的流传,能看出此地的文化交织史,也是一部演进交错的殖民史和移民史,土著人、西班牙人、英国人、美国人和拉美人渐次登场。音译之后的“基韦斯特”却丝毫看不出这些特质,只让人想到鸡尾酒和查韦斯。虽然“翡冷翠”的译名时代已经过去,但美国大陆最南端的岛屿,多少还是该给它一些诗意吧?

基韦斯特的海滩宫一栋图

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们离开高楼林立的迈阿密,驶上狭长的公路,一路南行。早在年,这条著名的跨海公路就已经通车了。路上途经许多个这样的小岛,从“马拉松岛”到“大松树岛”,如同穿越南方的种植园,接连成片。这些岛屿说小也不小,基韦斯特就有两三万居民。虽是海天一色,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但这样的景色也说不上出奇。海鸟们停留在电线杆子上,编织着高低起伏的音谱。倒是有人在废弃的公路桥上海钓,祖孙共执一竿。飓风“艾玛”遗留下的残存还堆砌在路边。

年代的基韦斯特“胖子乔”酒吧

图片来源KeyLibraries

我们朝着落日的方向驶去。红润的太阳很快沉入水中,进入另一个半球的世界,晚霞也在天边四散而去。海上漂浮的重重仙山,变成了夜幕下的魑魅魍魉。对面闪烁的车灯,也是一样的夜归人。海和山的差别也许正是于此,你永远不知道看似静寂的万千水域中,究竟藏匿的是海上花还是一片萧杀。脚下的这条路,仿佛随时会因为一次海啸的来袭而地动山摇。扬·马特尔笔下的少年派和海明威笔下的硬汉桑地亚哥,面对的大概是同一种深不可测。

基韦斯特的海明威故居

在年之前,基韦斯特一直不为人所知,直到同一年成为美国的领土。西班牙皇家海军将领胡安·巴勃罗·萨拉斯(JuanPabloSalas)以区区美元的价格,将这块西班牙驻古巴总督封给他的领地卖给了美国商人约翰·西蒙顿(JohnSimonton)。西蒙顿的朋友约翰·怀特海德(JohnWhitehead)对他说,航道宽达90英里的基韦斯特在战略上极为重要,将是“西方的直布罗陀”。

这个价格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伴随着西属拉丁美洲爆发独立战争,西班牙对“新世界”的殖民统治也正在慢慢坍塌——正如年,西班牙以万美元的价格就将15万平方公里的佛罗里达拱手相让给美国。年,海军将领马休·佩里(MatthewPerry)派出军船来到基韦斯特,插上了美国国旗,自此宣告了对基韦斯特的管辖权。

打捞沉船的拖船

图片来源KeyLibraries

此后的两百年里,基韦斯特一直是美国海军的重要驻守地,也见证了海洋经济的潮起潮落。海盗和沉船在这片海域屡见不鲜。年,一艘名为“玛利亚”的轮船触礁沉没,但当时只有人的基韦斯特居民抢救出了船上的所有名乘客和船员,成为一段佳话。打捞沉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基韦斯特的产业支柱。沉船物品拍卖师理查德·菲茨帕特里克在年的一年时间里,就可以挣到1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30多万美元)。那时的基韦斯特,也是美国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

隔海相望,几十海里之外就是古巴。年,肯尼迪在佛罗里达的一场演讲中,将古巴称为基韦斯特“90英里之外的一个威胁”。古巴革命后,数以万计的古巴人经由此地登陆佛罗里达,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他们陆续成了佛罗里达经济的重要支柱。迈阿密的“小哈瓦那”,无疑是拉美人心中的自由女神和爱丽丝岛,那是他们暂居的避难之地,也是日后飞黄腾达的孵化器。

此刻,人们在“美国最南端浮标”之前排起了长队,为的是能够拍下到此一游的照片,“不到基韦斯特非好汉”。杜鲁门的“小白宫”,也让人们得以一窥总统的行宫生活。那是美国版的乾隆下江南,只是小白宫的低调朴素令人讶异。杜鲁门七次访问这里,度过了近两百天的南巡生活,不少关乎美国和世界的重大决定都是在这里做出的。

小白宫

在基韦斯特旅行的人,难免心存幻念,认为世俗的生活是需要神话和信仰的。但杜瓦尔大街上的买醉者和寻欢者还是颠覆了我们对基韦斯特的想象。年代从密歇根搬到此地的西德尼告诉我们,与二十年前相比,基韦斯特已经十分喧嚣。事实上,早在20世纪20年代,旅游业就开始在基韦斯特兴盛起来,佛罗里达长途汽车公司甚至将基韦斯特称为“佛罗里达的麦加”,那是怎样的一种心驰神往。在人们的心中,天涯海角的基韦斯特完美地结合了现代和浪漫。

但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中早就一语中的,现代的旅行者“到处追寻已不存在的真实的种种痕迹”。在扁平化的时空中,人们醉心地去寻找“异域风情”,一个在时空的坐标系中被定格的瞬间。但当全世界的人与事、词与物都参与到流动的时候,这种原点的寻觅有些近乎于妄念。或许“诗和远方”不是地理的,是心理的。

所幸,海明威的故居没有让人失望,他和英格丽·褒曼共进晚餐的照片楚楚动人,他的猫咪们继续在这片宅院里颐养天年。房子对面的灯塔,是他当年醉酒后的指明灯。

海明威和英格丽·褒曼

海明威故居里,陈列着海明威用过的打字机

尽管海明威每天只写作五六百字,但他多达百分之七十的作品都是在这里写就的。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那海明威一定是多血质的一类人物。他的成功,可以说是一个伊利诺伊的穷小子因为入了豪门而发迹,因为名流的提携而鹊起。有人给他置办田产,他无后顾之忧,可以潜心写作,这对于一个作家何其幸运。他受到的最好教诲是在巴黎,一个美国小说家对他说:“如果你继续给报纸干活,你就永远看不到事情的本质,你只会看到一些词汇,这是行不通的。”

海明威故居里的猫冢

海明威涌动的荷尔蒙,让他爱上拳击、酒精和捕鱼,加之英俊得不可方物的脸庞,那是他让女人们迷恋的资本,也是他在文坛胜出的底色。他的文字简洁冷峻,action-packed,那是有心理和生理基础的。马林鱼和拳击手套,形塑了他的身躯和思想,毫无赘肉。海明威是一个多情种,但他不是柳永,也不是唐璜。他的笔暗藏机锋,弹无虚发。

他去过欧洲和中国战场做战地记者,去非洲远征狩猎,他在“胖子乔”酒馆里觥筹交错,他将一个男人能去能想能干的做到了极致。家族史的精神病让他备受折磨,但在我看来,海明威的饮弹而亡并非悲剧的终结。在荒无人烟的爱达荷州永别了武器,那是一个英雄与人世间最好的告别。

海明威在古巴图片来源KeyLibra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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